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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舞蹈二十九岁发行第一张个人专辑,算不上天籁之音的好听,不过是满足少时未完成的夙愿。
三十岁,参演电视剧,微博粉丝数终于破了千万,他从不关心到底又有多少是买来的数据。
三十一岁那一年,得了一个用钱买不来的最佳男配角,高兴得差点在上台的路上栽了个跟头。
三十二,主演的电影参选,导演和摄影都得了奖,自己却成了陪跑,他一点都不失望,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天分的演员。
在娱乐圈里,保持开心是非常难得的事。
袁小姐觉得陈舞蹈就像自己的弟弟,从来不求他能大富大贵、站在风口浪尖,只要他开开心心地笑便觉得是此生大幸。
原来张总当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他总说要陈舞蹈开心,要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袁小姐大悟,张代表这个人,看似浪荡,实则情深意切。
张代表不知疲倦地奔赴在世界各地,他从来没有这么忙过,忙到除了睡觉连想念这种事他都没时间做。
那时候三天之内辗转三个国家,坐在飞机上整个人都要散架,肩疼腰酸,大脑仿佛缺氧一样放空。
他忽然想,不知道陈舞蹈的腰伤好了没,有没有定时复查,会不会背地里偷偷练舞。
空乘小姐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喝点什么,红酒这个单词他都已经脱口而出,最后又戛然而止,低头笑了笑告诉来人,麻烦给我一杯热牛奶,谢谢。
忙过这一阵,北美市场的分公司终于尘埃落定、蒸蒸日上。张老在圣诞节的时候来看他,纽约的游客拥挤,堪比京城盛景。
儿子,辛苦你了,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用了。
张代表只是觉得,没了公务,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打发空旷的生命。
到处去玩玩儿,像你以前在国内那样玩儿。
张老一直知道自己儿子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他以前的声色糜烂、男女通吃张老样样都看在眼里。
张代表叹气,累了,不想了。
那尾你割爱放养的鱼,也不想回去看看吗?
父亲,您最好别向我提他。
张老看张代表有些过激的反应,心平气和同他讲,儿子,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的驯兽师,在你彻底放出笼子之前我得保证你踏入斗兽场的时候不会被别人咬死。我在你身上抽的每一鞭,都不是我的惩罚,我手下留情地让你知道,你的弱点在哪。你不被我打就要被其他人打,不同的是我在教你,而别人是要你死。
呵,我确实该谢谢您。
现在已经没人能轻易咬死你了,儿子,你成了这个世界真正的强权。
那有什么用。
张代表掏出烟,在张老面前点了起来。
张老瞧了一眼在烟雾迷茫中却依旧俊朗的儿子,笑着说,我教你怎么做人,怎么在商场做生意,却从来没教过你怎么应对情场的劲敌。
您?情场?
张代表有些惊异。
我是比你大四十几岁,但我又不是一出生就四十岁了。张老转过头来望向灯火辉煌的纽约,我以为你能够无师自通,毕竟情场比做生意场简单多了。
何以见得?
张老眯眼开始回忆,我记得你四岁的时候因为别人抢了你心爱的玩具而和一个比你高半个身子的小孩打架,自己被打掉了一颗牙都没有放弃。那时候你满嘴鲜血,眼神里却还是坚毅。
玩具和他又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学会的畏首畏尾,反正我从来没教过你。
张老临走前让助理带给张代表一个信封,里面有第二天回国的机票,还有一张晚会的入场券以及邀请嘉宾名单。好像是害怕他错过,那个张代表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名字被人用记号笔高亮圈了出来。
张老是个好父亲,老来就得这么一个儿子也从不溺爱或疏于管教。他教会了张代表怎么变得强大,强大到不用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地害怕自己的东西有一天会被别人夺走。
张代表一直被父亲推着走,他不得不前进,张老不给他任何停下来休息的机会。张老已经八字打头几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教给儿子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要撒手人寰,他等不起,他必须要这么做。
张代表觉得自己像足了父亲,那些年也一直推着陈舞蹈去成长,去接受这个世界的恶劣法则。只不过他又不像他父亲,因为他后来把一直放在陈舞蹈腰后推他的手放了下来,他不想对方这么辛苦地去学他厌恶的东西。
既然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是单纯又美好的,那张代表就给他一个单纯美好的童话世界,那些灰色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自己看见就够了。
毕竟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是能陪陈舞蹈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