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有续集*
01
在一个故事里，最终分道扬镳是惋惜，而大团圆结局才叫烂俗。
02
自上次在秦明家留宿已经三周，方木却时时回忆起那晚同秦明翻云覆雨的场景，还有他最后对自己耳语的那句“爱你”。
他们没有复合，权当做偶然的一场露水情缘，彻夜的一场梦而已。
方木不知如何解释这种情绪，像是一种觊觎，但又不肯担负相应的责任去承担后果。
他害怕这样的后果。
他和秦明为何分手，同旁人解释过无数次，性格不合。
这是个模糊的说辞，更像是分手后成熟地为对方保留仅剩的颜面。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问题只是不合适。
他们都是安静的人，话不多，典型的行动派，善用无声的交流，渴望恋人能够懂得言语之后的深意。
但是感情却需要交流，有底线的坦诚，这在相处中是必需品。人类不是爬行物种能够以触角传递脑电波，20万年前开始的语言进化，为的就是彼此的高效沟通。
显然，这一点他们都不太懂。
03
方木借调去临省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秦明也在，以同样的理由，合作办案。
他们很久没有合作办理过一个案件，好在彼此的专业素养过硬，微妙的尴尬并不会拖慢工作的效率，只是私下相处的时候表现地太过明显。
“要不晚上大家说一起吃个饭吧？”
小组的李警官在办公室问道。
此起彼伏的“好啊”铺满不太宽敞的办公室，最后只剩两个人始终没有开口。
“方警官去吗？”
小李问他。
秦明看笔记的神情稍稍紧张，缓缓抬头望过去。
“我…”方木斟酌着没回答，秦明却先一步开口：“我今晚有事，不去。”
“哦，”小李显然在这短短几天的共事中摸到了些秦明的脾气，也不多劝，反而又期待着问方木，“去吗？”
“…行。”
言罢秦明赫然起身快步离开，方木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难解。
“这么不想见到我？”
秦明在走道里堵截到了方木。
方木浑身一僵：“没有这个意思。”
“如果我去，你还去吗？”
“我已经答应了小李。”
一个典型的非正面回答。
“好，那我去。”
04
秦明的忽然到访显然让大家都很震惊，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热衷于集体活动的人。
“方警官，你们一起来的？”
小李问。
“嗯，下班路上碰到了，一起来了。”
“哦哦，那快过来坐吧。”
因为晚到，没有多余的位置能够供他们选择，而多加了一个给秦明的位置让方木和他坐得更为贴近，仿佛能够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作为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人，在这样的场合极易被忽视，但方木觉得这样更好。
只是大家讲到最后忽然提及到方木和秦明各自在绿藤和龙番的功绩，整桌的目光陡然聚焦到了这借调二人组的身上，好似他们本来就是这场盛会的主角。
秦明自然不会随便开口，方木只好承担起打破尴尬的重任，好歹说起案件他到有话可谈，不过总之要讲到曾经和秦明共事时的经历，支支吾吾也藏不过去。
“方警官和秦法医以前在一起啊？”
不知是谁问的时候脱口省略了在一起后面的“共事”二字，这让有心者听了实在太过刺激。
方木有些发愣，秦明这一次又猛地开口：“嗯，在一起。”
“哦，前几天才来的时候还以为两位不认识呢，感觉很生疏。”
小李搭话。
“我们一个月前还见过面。”
秦明又答。
确实见过面，而且还上了床。
“怪不得工作的时候这么有默契，看来你们以前关系很好，怎么没听到说起过？”
又有人问。
这下就连秦明都沉默了。
这样短暂的冷场让大家都意会到了些不对劲，害怕撞破了什么秘密，小李蹩脚着赶忙转换了话题，众人这才又热闹起来。
整桌的推杯换盏，方木经不起劝酒，老老实实喝了不少杯，秦明自律得很，况且以开车赴宴为借口，硬是滴酒未沾。
二人实在坐得太过贴近，方木酒到浓时神智已经开始发晕，连自己半倚靠着秦明都没有意识到，只觉得靠着个东西很安心。
散席后秦明将方木扶着往外走，小李见状问他：“秦法医，你和方警官都住在招待所吧，能不能麻烦你送他回去？”
“行。”
临走小李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方木整个人被秦明半圈在怀里，并且一点戒备心都无，显然是多年老友才能换来的信任感。摇头甩去了二人也许有过节的猜想，安心叫车离开。
05
秦明将方木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悉心扶他躺下，想着方木这个人很少喝酒，自然酒量也不高，两杯上头，一瓶发昏。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彼时秦明还有些言辞发重地指责过他，明明是因为关心，说出口却成了责骂。方木淡淡还嘴几句说盛情难却，秦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时候二人冷战过一段时间，没有互相联系，显然都呕着气。
思及此处秦明叹了口气，现在想来其实这样的对峙毫无意义，如若当初的语气稍微柔和一点，按照方木的性格，早就开口认错，也没了后来的矛盾。
秦明帮他擦洗干净安抚着入睡，自己也自然共他同床而眠，像是下意识的秦明转身吻上了方木的唇，轻啄一口，像是例行的晚安吻。
方木恰好在这个时候晕乎乎的转醒，浑浊的眼神只大致看清了秦明，而后笑了笑回敬了一个深吻，秦明一时拿捏不住回应着他，直到方木呜咽着喘不上气才松开。
“方木？”
秦明轻声唤他。
“…嗯？”
浓重的鼻音。
“你知道我是谁吗？”
理所当然的口吻：“你是秦明。”
“为什么吻我？”
“…什么…为什么…你是秦明…”
话没说完，又昏睡过去。
秦明抿过唇，回味着方木少有的主动献吻。
是，他们在一起时，方木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
甚至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有关“爱”的字眼。
方木淡淡的，对什么都是这样，没有明显的悲喜，没有夸张的好恶。
朋友同事捉摸不透他，就连秦明自己也捉摸不透。
他有成千上万种理由原谅旁人的过失，却说不出一个他最喜欢的瞬间。
秦明这样直白的问过他：“方木，你爱我吗？”
“嗯。”
他回应，却对那个字却只字不提。
然后秦明就再也问不下去，他知道方木情感不外放，但是他就是受不了。受不了这样的模棱两可，受不了这样的语焉不详。
方木的不确定让他本身显得乐于相处、平易近人，但又给不了秦明心理上的安全感。
秦明太极端，方木太随和。
他想，这就是他们的“性格不合”吧。
06
方木醒来时头疼欲裂，宿醉真不是一个好经历，随之而来的酒后断片更不是。
秦明比他早起，此时正在卫生间洗漱，当方木意识到自己昨晚和秦明同床共枕时，头疼的病症便更为严重了。
衣服从内到外都换过了，显然是秦明的杰作，他也一定不允许浑身带着酒气的人上他的床。
现在方木穿着秦明的睡衣，自己的衣服显然还没拿去清洗，他得趁秦明还没出来之前，想好开场白。
方木愣愣得看着对方从卫生间里出来，望了他一眼道：“醒了？头还疼吗？”
“还好，不疼了。”
习惯性撒谎。
“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不太记得了。”
方木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太过出格的举动。
秦明只点头，没有任何情绪，然后道：“把你的房卡给我，我帮你拿衣服过来。”
他自然的神态让方木反倒有些羞愧自己的紧张，他答：“在外裤包里。”
“好。”
秦明拿到东西出门，而后再取回衣服一气呵成，仿佛这些事他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
而后秦明又在房间里准备出门上班的行头，让方木不知如何是好。是太过刻意的在卫生间里换好衣物，还是干脆一点当着他的面好了。
秦明看出方木的犹豫，明知故问：“怎么了？”
“没事。”
算了，在一起时也并不是没有过，干脆当他不存在好了。
方木换好衣服想着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方便，刚要出门秦明叫住了他，方木回身顺手接住了一个东西。
“饭后吃。”
一瓶治疗头疼的药。
“方木，撒谎不是好习惯。”
07
方木不知该如何形容当下的感觉，他和秦明究竟该用什么方式相处。
同事？朋友？前任恋人？或者一夜.情对象？
现在就连在工作上他都没办法摆正自己的心态，正常对待与秦明的交往。
秦明忽然靠近，方木会下意识退开。
秦明递给他的茶水，他也会推诿婉拒。
太刻意的疏远，更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秦明的皮相太过唬人，容易招惹旁人的爱慕。
在这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秦明偶然接收到来自隔壁组一位漂亮女警官的示好。
“秦法医，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恰好在只有方木和秦明到达的早晨，女警官开始了她的主动出击。
秦明挑眉：“吃饭？”
“嗯。”对方满心欢喜地点头。
“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不解风情的疑问句式。
“附近有一家西餐厅刚开业，听说秦法医喜欢，不如一起去试试？”
秦明盯了女警官一眼，而后朝相反方向的方木投去了目光，却恰好对上方木的眼神，后者立即慌张地避开。
女警官不解也跟着望了过去却仍旧摸不着头脑，回过头又问了他一次：“要一起吗？”
秦明忽然一笑：“好。”
方木知道，这是一种不是情侣关系的占有欲，即便已经分手，但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彼此还是属于对方。
本来这样的拉锯战可以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久到有人厌倦，或者有人戳破这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第三人无关。
但是他错了，人类是依附社会存在的群居性生物，我们生来便受旁人的影响。
比如此时此刻，有人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他很介意，但是他并不会把这种没有名头、没有资格的介意公之于众，他佯装事不关己，渴望借此逃脱来自心底的严厉诘问。
08
秦明不像是这种人，会随意和陌生人单独共用午餐，至少从方木认识秦明开始，他就不是这样。
个体的忽然变化，大部分由于急切想要摆脱现在的生活状态。
秦明可能厌烦了这样的你追我赶、相互试探，觉得这是一种浪费生命的无意义纠缠，所以他也愿意走出来，从这样一段早已经铁板钉钉的感情里解放，迎面崭新的人生。
方木没有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反而不安。
在感情里犹豫不决是他的一直以来的症结，所以才会对秦明这样忽近忽远。
其实或许这样也好，什么东西都经不起消磨，感情尤甚。
方木中午随意吃了外卖，又忽然想到秦明提醒他让他饭后服用的药，太阳穴依旧隐隐作痛，但他却不想服药。
想要轻易和一个人划清界限，这是很难的事。
之后和小李去了现场，整个下午都没有在市局里办公，晚上忙完径直回了招待所。当他路过秦明房间门口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心里乱糟糟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秦明抬头见他：“才回来？”
“嗯。”方木点头。
“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药了吗？”
“…”方木犹豫，“吃了。”
“撒谎。”秦明丢下一句话后不容人拒绝地将他拉回了房间，随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吃药。”
方木在秦明的凝视中服下了药片，温热的水温从口腔直抵胃部，暖流从身体里扩散开来，但方木却觉得不太好受。
“头还疼不疼？”秦明一顿，“说实话。”
“几乎不疼了。”
他说的是实话。
秦明安静了半晌，再开口语气有些发冲：“方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习惯在我面前撒谎。”
面对秦明的忽然发作，方木没有摸清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在一起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方木放下水杯：“只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对我来说这不是麻烦的事。”
秦明有时候真的厌恶方木的过分体贴和善解人意。
“况且只是小事，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重点不是你撒了什么谎，而是撒谎本身，你对我不够真诚。”
“秦明，你太较真了。”
他一直这样，秦明这个人，太较真了。
方木认为与其让秦明不要的担心，不如干脆隐瞒一些细枝末节，何必让生活的琐碎去烦扰自己不堪重负的思绪。
但秦明不要，他非要把一切善意的谎言强推到一个“粉饰太平”的由头上。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感冒，一次忘记提及的聚餐，一场能够轻易澄清的误会。
他带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刻薄去审视一段关系，疑心症会让双方都陷入困局，从此之后再无所谓的真理。
09
不欢而散，无疾而终。
像是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争端，如今一幕幕重复上演，那样的境况如出一辙。
劳累，疲乏。
分手过的恋人，即便复合也会以同样的理由踏上旧路。
有些事只有切身体验过才懂得什么叫覆水难收。
现在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工作还是在继续，和秦明避无可避的相处也在继续。
但经过那场算不上争执的交锋，方木发现他似乎没有以往那样拘谨，兴许是褪去了暧昧的外纱，人与人的交际才能没有秘密。
隔壁组的女警官更加频繁地开始串门，直到警局上下都知道她在倒追秦明，绯闻这种事从来借着光速传播，刹那间人尽皆知。
“诶，方警官。”小李凑过来和他小声说话，“你觉得秦法医会不会和她在一起啊？”
“…我不知道。”
“那秦法医谈过恋爱吗，以前的恋人是什么样？”小李好奇道。
“…这个，”方木立即掩过自己的神态尴尬，“不太了解。”
“其实我觉得他们俩倒挺般配的，你说是不是？”
方木抬眼望去，的确郎才女貌，算得上良缘。
他收回目光回应道：“是吧。”
般配。
以前大家也是这样形容他和秦明。
像是相反的磁极，相遇的一刹那便是一拍即合。
初识的时候一切都是新奇的，复杂的经历造就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开始时的好奇，暧昧时的忐忑，热恋时的盲目，终究一切还是收束到分道扬镳时的无可奈何。
般配到后头倒像是一种讽刺，所有人都来问他们为何分手，让方木解释到乏力，仿佛是他们亵渎了般配的意义。
他不否认他对秦明还有感情，但是他们生活不下去。
10
秦明第五次发觉方木在无意识观察他，而后被发现后又仓促着躲开。
他是有些可恶，利用了旁人善意的关怀。
他和那位女警官共享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午餐时光，之后他便拒绝了她所有的外出邀请。他本以为拿出他惯有的冷漠的和无视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但这世上总有人喜欢知难而上，偏爱不撞南墙心不死。
他在有意识的放任，只想要窥探方木的一丝反常。
而后他也终于如愿以偿。
“方木。”
又是在警局的走廊。
“嗯？”
“我想要你一句真话。”
方木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却也只有接话：“什么？”
“我想知道你当初提分手的原因。”
“性格不合。”
还是这个老套的答案。
“其他呢？”
“什么其他？”
秦明忽然靠近他，把他逼到墙角：“你对我的感觉。”
方木叹气：“都已经过去了，我想我们都不需要再提。”
他微微错开他离开，秦明又快他一步握住他的手腕不准他走。
“你在意我和那个女警官吗？”秦明问，“不能骗我。”
“…”
方木不想回答。
秦明稍稍收紧了手掌：“你的脉搏开始变快，不要试图说谎。”
“你真的想听真话？”
方木回过头。
秦明盯着他用眼神肯定。
方木微微低头，开口说话时放慢了语速：“实话是我在意，甚至还觉得难受。至于对你的感觉，从在一起，到分手，乃至现在，都从来没变过。”
“是什么？”秦明追问，想要听到那最简单的两个字。
“你知道是什么。”
方木放弃挣扎，束手就擒。
“我想听你说。”
“…喜欢。”
这个吻来得热烈，方木也同样放任自己沉迷。
他第一次直白地告诉秦明“喜欢”，这一次他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以前像是总抱着个东西畏首畏尾和秦明你来我往，现在他把这个东西抵到了秦明的眼前，他没有了顾虑，分手后从未如此轻松。
他和秦明都有些忘情，像是一个月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床.事，理智荡然无存，大脑被冲动占据了上风。他们像是青春期的少年毫无顾忌地相爱，从不懂得大好前途之下埋藏着无数让人粉身碎骨的陷阱。
“我们从头再来一次。”
秦明说。
方木笑道：“好。”
他想，这样的结局。
真是，烂俗透顶。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