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广州天天下雨*
*在街边等雨的时候可能想得太多*
01
我一个人，静悄悄的独坐在桌前。
窗外雷电交加，也许是和秦明在一起时间的太久，他远远望去，只觉得耀眼的闪电仿佛手术刀一般狠狠撕烂了天空。
方木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想起曹禺先生的话剧《雷雨》，随之也想到了那句：“我一个人，静悄悄的独坐在桌前。”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专心在案件里，不仅是因为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水硬生生打在玻璃上毫无章法，更是因为秦明出门买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雨是忽然下下来的，呼啸着惊声尖叫的狂风吵醒了方木疗养的睡眠，几乎在他翻身下床的同时，第一滴凶悍的雨水“啪”的一声绚烂地消亡在玻璃窗面，而后蜿蜒着无力地下落至底。
方木抬头望向挂钟：13点55分。
他尝试着开口呼喊秦明，他喑哑的嗓音虚弱地回响在不太宽敞的屋子里，然后没了声息。
他不在。
方木说不上来地失落，兴许是身上有伤，整个人有些乏力地倦怠，不愿动弹，不愿说话。一直照顾他起居饮食的秦明不在，方木竟开始感到慌乱。
也不知道是怪谁，方木对秦明的依赖感开始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方木深知秦明的性格，他做事说话一直有条有理，不会忽然消失不留痕迹。
当然，关于忽然消失这件事，一直都是秦明诟病方木的一大由头。
果然，餐桌上留有秦明的纸条。
“出门买药，速回，勿念。”
方木笑了笑，将纸条放回了原位，心安了不少。
踱步到一旁地落地窗边，雨势汹汹，整座城市都是白茫茫的水帘，像是灾难电影里即将陨灭的世界，喧腾之后仿佛就该是毁灭。
他伸手触摸上玻璃，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从手心里传来的清凉让他略微浮高的皮肤感到舒适，窗外一滴滴划过的雨珠仿佛也划过了他的掌心。
方木甚至幼稚地想过把整个身体都贴上去偷取清凉，随之又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过幼稚。况且在不沾一丝灰尘的玻璃上留下了自己的掌印已经足够让秦明抓狂了，更别说再加上点别的。
秦明。
方木想起来，他现在在哪里呢。
秦明不喜欢下雨。
从药店到家，约800米，正常条件下，以秦明的步伐步行需要9分钟。如果下雨的话，时间会无限期延长。
因为秦明不喜欢下雨。
从家到药店会进过一个中型超市，一个小型烟酒铺。
大多数人会选择超市避雨，所以超市门口会堆积大量人群，雨水稍稍打进超市的入口，被浸湿的鞋和从雨伞伞骨上滴落的水珠会让超市的白色地砖污秽不堪。
所以，秦明一定不会去超市躲雨。
烟酒铺。
秦明不会去。
药店吗？
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药店后门侧对着一家小巧的咖啡厅，店家市侩，进店便要满足最低消费要求，而最低消费的物价水平显然不符合大众的消费预期。
地面整洁，服务周到。最主要，人少。
他会去那里。
方木想着，又向窗外瞧了瞧，雨下不长久，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他想着要不要再回去躺半晌，但又害怕睡久了头晕。便坐到书桌旁，翻开了笔记本。
02
午饭之后方木便开始有些困顿，秦明将他领到床上安置好，掖好被角，还不等他收拾好午间留下的碗碟，方木已经沉沉睡去了。
秦明对此驾轻就熟。
但秦明非常厌烦自己的这种见怪不怪。
他数不清方木到底受过多少次伤，多少次皮开肉绽，多少次命悬一线。他照顾方木修养已早有一套自己的习惯，足以证明方木到底给过他多少次实战演习的机会。
方木睡觉的时候喜欢压右侧，嘴唇微张，不打呼，少时有粗重的呼吸声。
秦明喜欢观察熟睡的方木，顺道制作出方木的睡眠记录。所以秦明知道怎样的呼吸频率和姿态代表睡眠质量上佳，亦或者噩梦缠身。
他睡得很好。
秦明做出判断，通常这种情况下方木会在无梦的安稳状态下进行至少60分钟的午休。秦明了然，当即留下纸条出门买药。
保守估计，秦明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供他买药来回。
秦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方木也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伤势不过是修养，并无大碍，作为成年男性，四肢健全，神志清晰，方木确实没什么值得秦明担心的。
但是他就是担心，人类的情绪和理性的判断分属不同的大脑区块管理，所以这一切秦明都无法控制。
很不幸，今天楼里的唯一一部电梯例行检查，秦明只有步行下楼，楼道里遇到同层隔壁奶奶向他抱怨电梯检查的时间如何如何不合理，还顺道向他炫耀道自己在超市买到了一块绝佳的前腿猪肉，回家要给孙子包饺子吃。秦明僵笑陪答，后终于送走了老人家后重新确认了时间，略有慌乱地奔赴药店。
要下雨了。
开始刮风的时候秦明就有预感，果不其然，当他恰好买完药差一步就跨出药店，雨水倾盆而下，沾湿了他的裤脚。
从药店到家800米，秦明借一把药店的伞，在这样狂乱的雨势下他也将将只能保证胸口往上不湿。中途能在超市和烟酒铺暂避，但仍旧剩下700米的路途只能依靠行道树阻隔雨瀑，杯水车薪。
药店门口已经开始有浅浅的积水，无论秦明借来的伞有多大，回到家鞋袜一定会湿个通透。一想到那样粘黏的感觉，秦明下意识又向后退了两步。
但秦明思忖着，方木睡眠一向很浅，午睡时更是。上一次秦明的笔帽从桌面上不小心滚落，方木都猛然惊醒了回来，这样的瓢泼大雨，他肯定已经醒了。
他醒来第一件事必定是寻找自己，秦明想，然后发现他在饭厅餐桌上的留言，再之后方木会在家里闲闲虚晃两周。不会再睡，多半会看书或者钻研自己的笔记。
秦明呼了一口气，抬眼又望了望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又回头瞧了瞧躲在角落里的那间咖啡屋。
03
我一个人，静悄悄的独坐在桌前。
方木无法专心，他盯着挂钟上的时间，暗自计算着。
他13点10分被秦明按在被窝里，睡得很快，估计2分钟内入眠，按照秦明的习惯，他一定会在确认自己进入稳定的睡眠状态后再出门，那秦明出门的时间在13点30分到40分之间。去时没下雨，按照正常脚程与偶然情况附加计算，到达药店约为13点42分到57分之间。
方木醒来时钟表记录的时间为13点55分，从那个时候起，大雨滂沱。
秦明也许在回程的路上，或许还没离开药店。
现在是14点10分，如果开始下雨时秦明回程的路途过半，一定会加快速度回家，就算正巧碰上电梯例行检查，现在也一定到家了。
但凡秦明被困在路上，他一定会折返回药店后门的咖啡店避雨，然后，等到雨停。
其余无法估计的特殊情况暂不考虑，方木结束自己的推理。
他希望雨能尽快停下来，因为他有些想念秦明。
磅礴的轰雷时远时近，大自然正在真实地翻云覆雨，渺小人类生物的生存在如此强大的力量之下简直不堪一击，敬畏总有一部分出自于屈服的颤栗。
这样的天气就像酒精一样，会放大人心中的焦虑、不安和恐惧。
所以方木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忽然的示弱和对秦明的思念，也显得如此有理有据。
他知道自己的推理没有纰漏，但也同时希望秦明那边能出现一些特殊条件下的不可抗力，这样一股神秘的力量会将他带回家来，或者这样方木也能见一次被雨水淋湿的狼狈的秦明。
曹禺先生说《雷雨》是“没有太阳的日子里的产物”，雷雨天确实也没有太阳，为什么那么多奇异的巧合会同时发作于一个暗无天日的雨天，几十年的暗潮涌动就偏偏在那天开闸泄洪。
方木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在“等待”这样没有意义的时间长度里，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
雷雨天，也许总会带着不同于寻常的特别出现。
比如此时此刻，方木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04
暴雨带给秦明的焦虑在这样的时刻被翻倍了。
因为他面临着选择。
是惊涛骇浪之外仿佛独立于这个无序世界的暖黄色咖啡厅，还是面前的不留情面的雨景。
这是个选择。
雨滴砸在地面上时恍若一场盛大的赴死，被砸碎的水花四处飞溅，圆满生命中最后一次绚烂。所有雨景中宏大或者精致的瞬间，在秦明眼里全是令人厌烦的拦路虎，身边药店收银小姐和同事关于今日立秋的交谈更让秦明心烦意乱。
不过好在这样的左右徘徊并没有困扰秦明太久的时间，他只犹豫了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当机立断借走了药店的黑色雨伞。
05
秦明很狼狈，方木并没有期待中见到狼狈的秦明那般兴奋，也没有长久的期待终于被实现的欣喜，他反而有些揪心。
秦明一向整洁端正，他整个人的性格气质都得益于他一身紧实装束的烘托。而现在，他不仅浑身湿透，连一向一板一眼的发丝都撒上了雨水，一簇一簇的粘黏着，仿佛被谁欺负了一般。
方木微微怔住了，看来的确出现了特殊情况。
他的推理出错了。
他回神后正准备迎上去，秦明却站在门口伸出手示意他别过来。
“你别过来，我身上都是雨。”
“你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方木不解。
“你不想我早点回来吗？”
方木被猛然戳中心事的局促幻化成右边耳尖的红色，抿了抿干裂苍白的嘴唇，目光下移开始在地面上找合适的物体聚焦，秦明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避过方木自己走进浴室。
方木解开超市塑料袋的层层包裹，惊讶的是秦明带回来的包裹里不仅有他特意前去采买的药品，更有一块猪肉和半斤饺子皮。
恩？
方木蹙眉，刚刚回来的那个人，真的是秦明对吧。
06
秦明动作很快，方木刚刚清理完秦明走过时留下的水渍，秦明已经擦着头发打开了浴室门。
“秦明，晚上吃饺子吗？”
方木问他。
这很奇怪，住在一起很久，方木从来没有在秦明的菜单上见到过饺子这种食品，所以他自然而然觉得秦明也许不大爱吃饺子。
或者再退一步讲，秦明忽然想吃饺子了，那他多半也不是那种愿意自己剁馅儿再自己动手包饺子的人。
“恩。”
秦明应答。
他确实不喜欢饺子，作为南方人，饺子本就不易在平日的餐桌上见到，所以饺子多被赋予节日和团圆的象征意义。而秦明不喜欢节日，也不喜欢团圆，故此，不喜欢饺子。
“今天立秋。”
秦明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方木又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了，立秋要吃饺子。
不过他又不明白了。
“你不是不过节日吗？”
方木问。
秦明没回答冲他走过来，走近时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愣愣将方木塞进自己怀里。他揽紧了方木，埋头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现在要过了，每一个节日都要过。”
秦明以往不喜欢节日，不喜欢团聚只是因为他没有亲人可以团聚，节日欢腾更显得自己萧索可怜。
但现在他太喜欢过节了，他简直想要同别人炫耀，他又有人能和他团聚了，原来团聚的意义是这样的让人柔软。
“我们来包饺子吧，秦明。”
方木伸手也揽住了他，在秦明背脊上轻轻拍打着。
方木站在一旁盯着清明切菜剁肉的侧影又心疼又欣慰，被秦明勒令不准拿刀的他只得站在一旁无所事事。
窗外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色昏暗着给人已几近黄昏的错觉。
厨房那几个小小的顶灯倾泻下光来，尽是暖色的晕影。
Fin.
*本身很喜欢帅帅的正剧向秦方*
*然而写刑侦实在超出能力范围*
*只能写点儿傻白甜日常了啊*
